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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教育局的晨光总带着粉笔灰的味道，林薇把教师职称评审表按顺序码放在桌上时，指尖在 “审核意见” 栏悬了许久。这是她入职办公室的第三个月，分配的笔筒里还插着支印着 “优秀毕业生” 的钢笔，墨水颜色和她大学毕业论文封面的校徽一样蓝 —— 而此刻需要她盖章的这份材料，某中学教导主任的工龄被涂改过，修正液的光泽在阳光下泛着油，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。
作为名牌大学选调生，林薇的抽屉里永远摆着两样东西。左边是组织部发的《公务员行为规范》，书角被她折出整齐的三角；右边是办公室老王塞给她的《官场生存指南》，某页用荧光笔标着 “逢人且说三分话”，旁边还画了个猥琐的笑脸。此刻桌角的访客登记本上，某培训公司老总的签名笔迹潦草，却和上周送来的茶叶礼盒上的缎带结完全一致，都是歪斜的蝴蝶结。
“小林，某出版社的教材采购，” 老王的搪瓷杯在桌上磕出轻响，茶渍画出的圈把 “廉洁自律” 的台签围在中央，“你就按李副局长说的办，别多问。” 男人往她手里塞了张购物卡，额度恰好是某村小学半年的图书经费。林薇突然想起面试时主考官的问题：“如果原则和人情冲突，你选哪个？” 当时她答的 “原则”，现在那两个字在喉咙里发紧，像被PG电子如何选择粉笔末呛住。
档案室的钥匙串在午休时突然掉落，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。林薇弯腰去捡时，发现最底层的抽屉没锁，里面的文件夹标着 “特殊津贴”，某页的领取人名单里，有五个名字和某培训机构的讲师重合，而金额加起来，正好够买李副局长手腕上的那块浪琴表。文件夹的夹层里，还藏着张某酒店的消费单，日期是教师节，付款方是某校服供应商。
母亲的视频电话在深夜十一点震动，县城的老房亮着昏黄的灯。女人举着医院的催款单哭：“薇薇，你爸的手术费还差两万，实在不行就跟领导借借？” 背景里的五斗柜上，摆着林薇的三好学生奖状，玻璃框的边角已经磕碰变形 —— 上周某培训公司老总说 “这是给阿姨的营养费”，那 ePG电子如何选择nvelope（信封）的厚度，刚好能塞进两万块现金。
李副局长的帕萨特在教育局后门闪了三下双闪，是他们约定的 “加班” 信号。“小林，某学区的划分方案，” 男人的声音透过车窗飘进来，带着烟味和不容置疑的权威，“把某小区划进去，你爸的住院费我让财务科先垫着。” 他往副驾驶座扔了份修改稿，某村被硬生生画到五公里外的学区，铅笔线歪歪扭扭，像条被踩死的蚯蚓。
某村的张校长在信访室门口拦住她时，解放鞋上还沾着泥。“林同志，俺们村的孩子每天要走两小时山路，” 老人的帆布包里装着孩子们的作文本，“您看能不能把教学点保住？” 林薇的目光落在某篇作文上：“我的愿望是有间不漏雨的教室”，而某开发商的捐赠清单上，“教学楼建设款” 的后面跟着串零，收款人却是某装修公司。
全市教育工作会议进行到一半时，林薇的发言稿突然从手中滑落。麦克风里传出她急促的呼吸声，像被投影仪的强光灼到。“某教材采购存在利益输送，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，“某学区划分明显不公！” 她从文件袋里掏出所有证据：老王的购物卡、修改后的学区图、某村孩子的徒步路线照片。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，是她小学时和老师的合影，背景里的土坯教室写着 “知识改变命运”。
李副局长被带走那天，林薇在某村小学的屋檐下站了很久。孩子们正在漏雨的教室里上课，张校长递来碗姜汤说：“闺女，你爷爷当年在这儿教过书，他总说教书育人的地方，不能有脏东西。” 姜汤的热气里，她仿佛看见爷爷在板书，粉笔灰落在蓝布衫上，像场干净的雪。
父亲的手术最终由教育局工会垫付，母亲在视频里举着缴费单笑：“薇薇，组织上给了困难补助，你爸说要好好活着看你做个清官。” 林薇的抽屉里，《官场生存指南》被她扔进了碎纸机，碎纸片像漫天飞舞的雪花，而《公务员行为规范》的封面上，她用红笔写了行小字：“爷爷说，挺直腰杆走路，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半年后的全市选调生培训会上，林薇作为优秀代表发言。大屏幕上展示着两份文件，某村教学点的保留批复和新学区规划图，红色的印章比任何勋章都耀眼。台下的新同事里，有人偷偷传阅《官场生存指南》，但更多人在记她的话：“当你不知道该选什么时，就想想自己为什么来。”
某出版社后来被取消了教材出版资格，某培训公司的老总在法庭上痛哭流涕那天，林薇收到封信，里面只有片银杏叶，是某村小学的孩子们夹在作文本里的。她把叶子压在爷爷的教案本里，某页的空白处有老人用铅笔写的批注：“教育是让每个孩子都能看见光，而不是让少数人挡住光。”
后来，全市的教育采购实行 “阳光平台” 招标，学区划分必须经过三次公示和听证。某村的新教学楼落成那天，张校长的孙子作为升旗手发言，他的红领巾系得歪歪扭扭，声音却洪亮：“谢谢林姐姐让我们不用再走山路。” 林薇的爷爷如果还在，一定会摸着孩子的头说：“这才是做学问、当干部该有的样子，干干净净，亮亮堂堂。”
林薇的办公桌永远是办公室最整洁的，《公务员行为规范》被她包上了新的书皮，里面夹着某村孩子画的感谢信。有次新来的选调生问她：“姐，会不会觉得委屈？” 她指着窗外的梧桐树说：“你看那些树苗，长得直的才能成材，弯的早晚会被砍掉。” 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里，她仿佛听见爷爷的讲课声，比任何掌声都让她安心。
年终考核时，林薇的评价表上有行李副局长的老同事写的话：“原则性强，有时不近人情。” 她在后面补了句：“愿以不近人情，换教育公平。” 签字的钢笔还是那支 “优秀毕业生”，墨水在纸上洇出清晰的痕迹，像她刚入职时，在阳光下许下的诺言。
市教育局的晨光后来总带着新书的油墨香。林薇的抽屉里多了个铁盒子，装着某村孩子们送的野花标本，每个标本下面都压着张便签，写着他们的梦想。某天整理时，她发现最底下有张自己的照片，是刚入职那天拍的，姑娘穿着白衬衫，眼神比窗外的阳光还清澈，像颗永远不会蒙尘的初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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